「怎麼了?」他問,在上一個客人離開之後,鬱子走了進來,表情看起來很奇怪。
鬱子視線盯著他消失的手腕。
「沒事的,這次大概五分鐘就好了。」一如往常,他以為鬱子是擔心他的身體,但即使說了這句話,鬱子的表情也沒有變化。
「鬱子,不說話我是不會知道的。」他說。
對方嘆了口氣,才用那微弱的聲音說:「我只是在想,做著幫大家解決煩惱的事,真的能夠獲得東西嗎?」
「有啊,我不正是因為這件事有利益可圖才開始這件工作嗎?」他聳聳肩,「妳最近嘗試幫助別人了嗎?」
鬱子點了點頭。
「那妳是為了什麼才要幫助他人的?」最近也比較少看見鬱子,他對於人類的學生生活實在不怎麼了解。
「很自然的就做出了這樣的事,沒經思考的、直覺性的……」鬱子說,「只是這一切不管我怎麼做,都會從中得到刺痛。」
「當個好人也好,當個不那麼好的好人也罷……總因為自己所做的每件事情而感到受傷……」
「想停止這一切?」他問,自己泡了杯茶來喝,也同樣給了對方一杯茶。
鬱子沒有回話,也沒有點頭。
「我猜妳還是不想,但某些事情令妳開始動搖,而這份動搖也讓妳感覺到痛苦。」他自己泡的茶比起助理泡的還要難喝許多,但他試圖不讓自己有任何皺眉的反應。
「踏出去是好事嗎?」鬱子看著他,總覺得又要哭了出來。
「我做過最勇敢的事情就是來到這個世界。」他說,「顯然我得到的好處比壞處還要多很多,也得到了很多東西,在所謂的『幫助人』之中。」
「我想即使遇到一樣的事情,鬱子也不會選擇逃避這整件事,如果是對人類來說,這真是吃力不討好。」
鬱子伸手拿了茶杯,在暗綠色的水面上看著自己的臉。
「那對你來說,拿回色彩是一種修復嗎?修復你給出去的自己。」
「很顯然。」
「但我並不知道該如何修復給予他人的自己。」
鬱子沒有哭,看起來有些悽慘及無助。
「這個地方總是給了我許多機會。」他微微一笑,試圖讓鬱子安心一些,「友善的人類……不一樣的文化……永不止息的色彩及生命力……」
「聽起來我像個不知足的人。」鬱子說。
「誰會知足呢?我不正是在尋找可以讓我永不失去色彩的方式嗎?」他反問。
鬱子思考了一下,才問:「那我能怎麼修復我自己?」
「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,如果說當人類有了煩惱,這代表著某種缺乏,所以人類總是用讓自己缺乏的方式去填滿其他人的缺乏,很明顯跟我做的事情一模一樣。」他終於露出了有些苦惱的表情。
「如果我們都具有缺陷,那就沒有一個底,是一個足夠充盈的人,能夠無限制地給予……」鬱子開始用手比劃了起來。
聽起來像某種上帝,他想,這也不禁讓他思考,他之前所處的世界中,沒有一個東西是完整的,世界也不肯再次給予那些失去的人色彩,這難不成一定要有一個止損點嗎?
當一個人停下來給予,那麼其他人也會跟著停下來。
「我只是覺得這樣很奇怪……我也很希望能夠一直給予,但那個匱乏感卻大於我能夠從給予中回收到的感受……」鬱子見他不說話,急忙接著說明。
「我只是在思考。」他微笑著說。
「聽起來很商業化……我想幫助別人還能夠設想回收到些甚麼,對嗎?」鬱子說。
「總是會有這種希望,這並沒有錯。」他說,「但是這個根源在哪裡,妳所探問的『充盈的人』究竟是誰?這個世界也需要被修復,妳也需要被修復,那麼能夠修復這一切的是甚麼?」
鬱子喝了一口茶,皺了很大的眉頭,不知道是因為茶難喝,還是因為也跟著他一起在思考。
「把原因丟給甚麼上帝,還是某種特殊的能量,是很不負責任的想法,這些鬼東西很多時候連我們心靈受到什麼樣的傷害都不知道,還妄論修復。」他說,「我該如何在給予的時候不使自己變得缺乏?」
「……好像沒有甚麼辦法。」鬱子說,「如果這樣討論下去,會變成我們要搶他人的東西,而這件事情是無論如何我都無法做的。」
「其實應該是妳對著世界,人包含這一切都是一個『一』,是妳與世界的連結。」他想了一下,畢竟討論的目的是幫助對方,而不是把一切搞得像是某種研討會。
「如果這樣的話,缺乏的自身就是成為「一」的條件之一,但我不喜歡這種感覺。」鬱子說,「在這種明顯感覺到缺乏的狀況下還要告訴自己自己只是一片拼圖,那也不是很舒服。」
這倒是。
什麼樣的東西能夠無中生有,去修復破碎的自己以及世界?

「我們好像都各自省略掉許多重要的事。」過了半小時,他們沒說半句話直到他打破沉默。
「人類跟我們不一樣。」
「能夠從心去生產色彩,去完整別人。」
「妳很厲害,能夠從破碎的心撥一點給其他人。」
「我不會說這樣做是不對的,應該說,這樣做很好……」
「也許我們能夠一起關注如何讓這樣特別的內心再次完整起來。」
鬱子看著他。
「即使這樣的機會很小?」鬱子小聲地問。
「現在的問題在於如何修復,不是嗎?那麼,假設一個能無限制給予的人存在也毫無實際意義,那等有機會時再想吧。」他微笑著說,「至少我們有了個頭,這不僅僅是對妳而言很重要,對我來說同樣也是。」
「我好像總把這些事情複雜化了。」鬱子擠出了一個難為情的笑容。
「人總是要找到問題起點才能夠解決問題。」他說,「至少此時此刻我們還有彼此。」
「你的意思是說,我們總得意識到我們的需要,是嗎?」鬱子問。
「是的,總是如此。」
他拿起鬱子桌上的空茶杯,又給裏頭斟滿了茶水。

突然有一堆話想打,但是發現自己打的有點亂
算ㄌ,反正這篇應該不會發粉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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