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桂娜的場合】照顧（下） @ 寫作自耕農

※超展開注意
※換一種寫法似乎都要打注意事項了。

他們總說要學習與自己和解，但有沒有另一種可能，那個自己正對自己丟石頭，痛得無法靠近？那個「他們」，她不知道是誰，全部都成了模糊的身影，全部都皺在一起，她開始分不清楚誰想對她好？誰想攻擊她？一切都很可怕，到底想做什麼？為什麼要對她丟石頭？她做錯了什麼？是因為她活著才要這樣對待她嗎？
她放棄了一切－－停止與內心的自己爭辯，停止與對方鬥爭，她只想要安靜，樂觀地活著就算了，精彩地活著就算了，她沒有那個資格。明明就是這樣告訴她，並且她也照做了，為什麼還不放過她？就因為她太弱小嗎？
她拿枕頭蓋著自己的頭，試圖壓抑腦海翻騰的聲音，她把任何會發出聲音的東西關掉，但還是有聲音，很可怕的聲音。像是一群人的聲音糊在一起，給耳朵餵養刺耳雜音，給腦袋蒙上一層灰塵。
不知道過了多久聲音停下了，她疲累地睜開雙眼，已經晚上了。她毫無力氣做任何事，學校的作業，網路上新的影集，她應該做的事情突然都沒力氣做了。看著牆上的掛鐘，離結束今年只剩下一個小時，謝天謝地，這些爛事能在最後一刻休戰。
她可以聽見門打開的聲音，這使她從床上跳起來，她的早餐還放在桌上，她整了整衣服飛快地跑出臥室，正好與男人對上視線。
「早。」她說。
「已經晚上了。」男人看著她的臉，「妳看起來像是跟誰大戰一場。」
「你可以進去看，裡面除了空氣陪我以外甚麼都沒有。」她繼續說，試圖壓抑緊張的情緒。
「妳看起來很不好。」男人指出，伸手摸了摸她的黑眼圈，「我幫妳把東西收起來了，一天都沒吃東西？真厲害。」
「睡太多了。」她沒有揮開男人的手，誰叫她現在寄人籬下。但不只是因為這樣，更深層的原因是──她需要有溫度的東西。
「那妳現在餓嗎？」男人問。
「不餓。」她說。
「陪我看電視，妳要看跨年晚會嗎？」男人收回他的手，很認真地問她。
「我想看美食節目。」她有時候很想切斷自己的舌頭，或縫上自己的嘴巴，腦袋混亂時她在說甚麼東西都不清楚。
「我也搞不懂現在流行什麼，等時間快到了再隨便轉一台看倒數吧。」男人先走到沙發那坐著，並且拍了拍身旁的位置。
「妳要看哪種？泥鰍鍋？」男人指著分明不是美食節目的畫面。
她緩慢的走到男人身旁並坐下，電視上正演著兩個好朋友一起去玩的場景。
「這裡挺不錯的，有沒有考慮員工旅遊？帶上阿姨一起？」她問。
「要等放連假的時候，媽應該會想去。」男人說。
「我原本以為你今天不會回來。」她的心思無法聚焦在電視畫面上頭。
「顯然妳判斷失誤。」男人打了個哈欠，「這時間本應該要睡覺的。」
「今天不陪阿姨過嗎？」
「她早就和其他人去玩了，誰管兒子？」
「你沒工作了？」
「那我回來第一句話就是妳必須辭職。」
「希望公司長長久久，貨出的去，發大財。」
男人又笑了出來。
「真有趣，今年的最後。」男人看了一下手錶，便把頻道轉到跨年轉播台。
「你有目標嗎？」她問。
「公司不要倒閉，媽不要催我結婚，妳的病可以好一點。」
「居然有我，真令人高興。」
「妳的目標呢？」
她盯著螢幕，最後一分鐘了。
「老闆不能破產，老闆能趕快結婚但要給我一大筆資遣費，我的病可以好一點。」
「我很高興你有一半以上的目標關於我，但令人難過的是這無法控制。」
電視開始倒數了。
3
「因為我寄人籬下。」
2
「妳的問題讓妳無法負擔繁雜的婚禮。」
1
男人的聲音沒有被煙火聲蓋過，但她覺得腦海內的聲音想蓋過對方的聲音。
「你上包養網站找新娘──」她新年的第一句話是這個，然後男人大笑出聲。
「妳才是上包養網站找工作。」男人輕拍她的背，止不住自己的笑。
「我原先打算海削一筆再自殺。」她誠實的說，「意外讓我獲得雇傭關係。」
男人倏地停止笑聲，嚴肅地看著她。
「我很認真思考新娘人選。」男人說，「一個五分鐘前新加入的女孩，放上頂著大黑眼圈的照片，因為太有趣了，我原先的人選就得放棄。不過我需要的療癒倒是沒有少。」
「真好奇你原先的人選是誰，還有你需要的療癒到底是什麼？為什麼要找療癒又要找老婆，你會不會太貪心了點？」她不可置信的問。
「這可以並行的。」男人聳了聳肩膀，「在一整個頁面都是美麗照片的狀況下，我原先選擇最美麗的，但你出現之後，我選擇最有趣的。」
「看來你的品味有問題。」她碎念道。
「關於妳的自殺計畫還是被我殺害的計畫，目前是沒有成真的可能。」男人說，直接無視她說的話，「結婚也是，不用太擔心。」
她很想問「你確定嗎？」但顯然問這種問題在這個場合是不太合適的。
於是她只有點頭。
「我的前妻告訴我，和我離婚的最大原因就是我不懂愛。」男人視線移到電視上頭，電視裡的畫面正在繼續未完的演唱會，「我搞不懂，我媽也不肯告訴我問題在哪，我不認為這段婚姻有什麼問題，她要我滿足她，我甚至盡我所能，但最後的結果就是我不懂得愛。」
「我總算了解你有甚麼障礙。」她說。
「妳是指我不懂愛的這個部分？」男人挑眉，想看她會講出什麼話。
「這可能會出現兩種狀況，第一種就是她只是想海削你一頓，像我這樣，第二種就是你跟她並沒有愛情──誰知道，我覺得你的選物標準就只有『有趣』罷了，然後她不懂你喜歡的東西跟一切，單方面得到你給予的，卻沒有付出的感覺。」她誠實的說。
「這太麻煩了，我先認為是第一種可能性。」男人輕笑了下，「那好吧，我給妳一個新任務，除了等待『誰殺了妳』之外，妳可以試圖讓我愛上妳，這樣我就不用二次離婚了。」
「好吧，老闆。」反正這也沒有期限，她想。
「既然彼此的問題暫時解決了，我們得先練習同床共枕。」男人把她抱起來，「過八點不能吃東西，所以今天得六點起床吃早餐。」
「這不在合約之內吧。」她看著男人笑臉盈盈的表情，「還有我不要早起。」
「我什麼也不會做，這是真的。」男人親了一下她的臉頰，「為了挽救老闆的失眠問題，一個睡覺像死人一樣的人非常適合我。」
「真希望我現在就是死人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