寫作自耕農

「只能說這是命運。」
「……我想我們都會每隔一段時間，再度遇上以不同形式出現的苦難，而我不想將此歸咎於一個轉動的輪子上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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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所以妳一開始不是這樣的嗎？」他喝了一口茶，然後皺起眉頭。
助理今天心情似乎不好。
「沒有人一開始就是這樣子的。」鬱子看了他喝茶的反應，原先拿起的茶杯又再度放下。
「我顯然得花時間多理解人類。」他說。
「你們從出生到現在都是這樣的嗎？」鬱子回問。
「我們的誕生是透明的，雖然不像妳之前看到那樣完全沒有東西，但就是類似保鮮盒那樣，透過吸收世界的能量，逐漸出現色彩。」他並不忌諱講出關於自己的事。
「我們的世界是同一個世界嗎？」鬱子繼續問。
「也許是。」他說。
「那你為什麼會來到這裡？」鬱子將背靠在沙發上，想讓自己看起來放鬆點。
「我不是能夠承裝色彩的容器，妳看保鮮盒總有蓋子的吧？湯汁比較不會溢出來。」他說，「在我們那邊，獲得色彩是生命的展現，就是最幸福的事情，我們的色彩在那裏可以使我們的一舉一動都閃閃發光。」
「但你也有色彩。」鬱子指出，「而且消失了能夠隨時獲得。」
「那是在這，我在家鄉的話是不可能再從世界吸收顏色的。」他笑了笑。
鬱子覺得這些事情可能準備好超出她的理解範圍，但她還是點點頭。
「就像這裡的人一樣，不可能每個人一出生都能過好日子，有些人一出生就整身都黑色的，他們被大部分人當作賤民，作為彩色人種的幸福基石，每天做著苦力，失去色彩的人也會成為基石之一，最終也會成為黑色的人，色彩能夠被搶奪，黑色的人如果想過上好日子，就可以找我們這種沒蓋子或蓋子關不太好的人下手。」
他的語氣聽起來似乎有些變化，鬱子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種感覺。
「妳把妳的感受說出來，沒關係。」
「你曾經也是黑色的人嗎？」
他微笑了一下，鬱子立刻就低下頭來。
「對不起。」
「我現在回去就能夠過上好日子，因為顏色回來了。」他笑著搖搖頭，不知道是因為鬱子的反應，還是因為他腦內的想法。
「但你並不是保鮮盒。」
「是啊。」
他喝了口茶，放下茶杯後撐著頰看著鬱子。
「那如果你找到不會消失的顏色，你會回去嗎？」鬱子問。
他沒有回話。
「對不起，我好像說不出好話。」鬱子絞著手指，「但是這個問題我自己也想知道，如果變好了，願意回到當初那個給你痛苦的地方嗎？」
「總有一天是要回去的，但是我現在不能回去，也不想回去。」
「嗯。」
「妳呢？如果此刻妳的悲傷跟痛苦都消失了，妳還會回去嗎？」
鬱子思考了一會。
「我沒辦法放著人不管，今天我好的話，我希望別人也能夠好。」
「看起來就是標準累死自己的類型。」他無奈的笑了，「如果妳今天自私一點呢？如果妳今天為妳自己自私一回的話，或許就不會這麼痛苦了喔？」
鬱子的眼眶似乎閃著光，但她依舊聲音平穩。
「是啊，即使如此。」
「我不是很懂人類，在我那邊，只要具有色彩，不必要在乎她人，只管過喜歡的生活，」他說，「但在這邊，即使妳是很棒的人，還是會有苦難，需要在乎他人，卻不見得有好的生活。」
「但你應該最清楚，你的幸福生活，正是由他人的苦難堆砌而成。」鬱子似乎控制不住自己有些尖銳的語氣，「你們傷人傷得徹底，但不必為此負責，也不必感到內疚，而那些黑色的人，只能等待自己的生命有所翻轉。」
「只能說這是命運。」他皺起眉頭。
「……我想我們都會每隔一段時間，再度遇上以不同形式出現的苦難，而我不想將此歸咎於一個轉動的輪子上。」鬱子說。
他的辦公椅轉了一圈。
鬱子所說的事情他的確體會過，每過一段時間，不幸的人會再度出現。
包括他自己的「不幸」會不停重演。
「那如何遏止不幸呢？」他問。
「我曾在一本書上看見，具有寬恕力量的人，能夠離開被輪子擺佈的命運。」

「鬱子，我想妳很清楚，妳做不到。」

空氣凝結住了，他只是看著眼前的人在強忍著什麼。
過了很久，內線電話響了大概兩次，他才聽見鬱子的聲音。
「我知道，我一直都知道，所以我才需要阻止這一切，阻止更悲慘的事情發生，就因為我做不到，我寬恕不了害我的人，所以我才不想讓自己也成為傷人的人，如果我能夠成為不悲傷的人，如果我能堅強的話，總有一天，我能夠改變這一切，也許到時寬恕失去意義，沒有人會成為傷害人的人。」
他站起身子，走向前，蹲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哭出來的鬱子面前。
「對不起。」他說，「我不懂這一切，也許我也該有所學習，學習命運帶給人的痛苦。」
他只是握緊鬱子的手，桌上的小玻璃瓶開始出現藍色液體，他從腳開始變得透明。
「如果哪天我感到痛苦了，妳願意教我如何和妳一樣，不將痛苦轉嫁給他人嗎？」他輕聲的問，他的手失去顏色。
鬱子沒有回話，只是睜著淚眼看著他。
「妳願意原諒我說的那些話嗎？然後繼續每天找我。」他說。
「一起互相學習，我還有很多不懂的事，告訴我哪些話可能會傷害到人，如果我也能感受跟妳一樣的痛苦，我就知道怎麼樣能幫助妳了，也幫助我自己。」
最後，頭消失了，鬱子已經看不到對方的臉。
「我原諒你。」鬱子小聲的說。
面前的人只看得到衣服，但還是能聽見他的聲音。
「謝謝妳。」
鬱子還沒回話，門就被撞開。
「你現在是不想開店了是嗎？你握著鬱子的手幹麻？她哭了！？你這個賤男人！」助理生氣的叫著，「客人都來了我是要打幾次電話！？把妹還把對方弄哭，你真的除了賺錢以外都不會做！你裝好液體了？瓶子給我！白癡老闆！」
助理連讓他們反應過來的時間也沒有，門就被大力甩上，外面響起交談聲。
過了一會，他尷尬的聲音響起：「抱歉，那原本是要拿來賠罪的。」
「沒關係。」鬱子忍不住笑了。
「妳現在真的原諒我了嗎？看在我被罵的份上。」他問。
「嗯。」

或許命運不只帶來苦難。
她能夠這麼期待嗎？
如果真的學習到命運所帶來的苦難，那麼她的苦難會停止嗎？
她能夠這麼期待嗎？

Fin

題目靈感來源：http://hayashi911.pixnet.net/blog/post/16899013#comment-62275767

寫手復健之旅進行中，我會慢慢寫完這些題目，但我不會取上面的題號，會另外作衍伸的題目。
幹可是寫完這篇我真的好奇我是不是越來越退步，想寫命運主題結果寫得不三不四，果然到現在都是三流之輩。
最後的問題，我自己覺得學習苦難跟感受苦難是兩件事，如果不去學習苦難帶給自己的所有效果，我想輪子真的是督在臉上轉。
但我也很希望，學習苦難之後，能夠真的讓輪子停下來。
不論是我還是鬱子，我希望總有一天，能夠有停止悲傷，面對痛苦。